油城重生记

本刊记者  周慧之

“如果寄快递到玉门，一定要记得，在地址栏标注清楚是‘新市区还是‘老市区’。”初到玉门，你可能会反复被提醒这么一句。

玉门是建国后第一座石油工业基地所在地也是中石油标志性人物铁人王进喜的家乡。作为甘肃省酒泉市辖区的县级市，玉门在2003年获得国务院正式批复后实行迁址。2009年，玉门市政府申请纳入到国家第二批资源枯竭型城市(石油类)之中，并于2013年正式完成市政与城市从油田矿区到玉门镇的迁移，油田生活基地则迁至酒泉市。

迁址后，玉门的新市区和旧市区并行运转，旧市区并未因为主要城市职能的迁出而陷入完全瘫痪，部分老人孩子依旧生活在这里，炼化厂、水电厂的工人照常上班并占据餐馆消费的主力。事实上，玉门市政府为旧市区成立了“老市区管委会”，同样要进行招商引资的一系列工作。

玉门更像是典型的“一市两城”，其所拥有的“两城”功能定位各不相同。新、老两个城区相隔76公里，花上一天时间往返可以感受到截然不同的城市基调。

玉门老市区是典型的老工业城市的风貌，站在王进喜故居所在的村口，能够望到远处高高耸立的炉子和炼化厂设施。随着距离的靠近，重化工业城市的轮廓和厚重感就愈加清晰。然而调转方向往新市区方向驶近，在接近新市区的一带地势开阔，公路两侧开始出现大片转动的白色风机，“玉门是一座被风电包围的城市。”

有意思的是，从玉门新、老市区的产业布局中，可以看到一座资源型城市在发展过程中“新旧动能转换”的轨迹。这当然与能源革命的战略调整带来的改变密切相关，更是资源型城市从“点式”封闭型经济向“式”外向型经济的探索。

外向型新动能的探索

从去年开始，玉门市政府开始举办县域经济论坛年会，今年的主题是“发展通道经济、承接产业转移”。从字面上理解，“通道经济”与交通运输的优势有关，位处河西走廊要道的玉门在汉武帝时期正是通往西域的重要关口，也就是众人所熟知的“玉门关”。

早年玉门的政府职能原本就在玉门镇，后由于玉门油田的发现，国家在玉门撤县设市，当地政府也迁至玉门矿区。在1960年代“三线建设”时期，玉门“老市区”就是国家在西部布局的资源类重化工城市之一。也因为当时战略的考量，“老市区”的对外交通并不便利，“神秘”的中核404工厂、大唐802电厂就在新旧市区的路上。

后来市政中心迁回原玉门镇位置的原因之一，就是考虑到提升交通的通达程度。当时的迁址有两种方案，一种方案是将市区向北下迁至赤金镇或清泉乡附近;另一种方案是将市区西迁至交通便利、区位优势明显、经济基础发展较好的玉门镇。经过多方论证，选择了第二种方案。

在河西走廊通道物流中寻找机会是玉门正在发力的方向。“通道经济”内涵的另一个层面则是外向型经济的拓展，加强与周边地区的贸易联系与交流。加强能提升物流条件的基础设施建设是一方面，如何在产业布局上与周边更好产生协同的效果是另一方面。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姚宇在这次年会上对此有进一步的解释，他对传统意义上的“绿洲经济”与现在倡导的“通道经济”做了一个对比。

“绿洲经济”本质上是内向型自给自足的经济发展方式，“生产目的首先是满足本地的需要，且本地需要的产品尽可能在本地生产，与外界的商品流动降低到最低成本的绿洲，现在都凋零或者消失了。”“积极参与对外合作，甚至主导区域分工协作的绿洲”才能得以存活下来。

发力新能源及装备制造业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打破过去以石油炼化为单一支柱产业的封闭型经济。在紧挨着玉门的周边城市，像敦煌、阿克塞、瓜州等地，由于相近的海拔、光照和风力条件，这些城市也同样在发力光伏、风电、光热等产业。

虽然存在一定的同质竞争，但是这对于河西走廊一带的新能源产业链形成集群式的发展能起到正向作用。相比之下，在老玉门时期，玉门的石油相关重化工产业属于“点式布局”，聚集性和辐射性就差了不少。后者是特殊时期的行政式布局，前者则是根据区域自身的特点和优势进行功能的设定。

不同于河网密布、宜于居住但土地资源稀缺的东部地区，西北城市自身的生存条件恶劣，难以形成大量的人口基数，但发展风光产业链赖以需求的土地资源是这里的强项。

据介绍，玉门市全市可用来开发新能源的土地面积达4000平方公里，并拥有一类光照资源和二类风力资源。规划风电装机3000万千瓦，光热发电装机500万千瓦，光伏发电装机500万千瓦。

事实上，在争取新能源项目上，玉门市也足够拼。玉门本身是国内首个千万千瓦级(酒泉)风电基地的启动地。在首批光热发电试点20个项目中，玉门拿到了其中的4个，是获得光热项目最多的城市，而且还储备了30个光热发电项目。玉门还率先编制了《玉门花海500万千瓦光热发电基地规划》。玉门也被列入中国新能源产业百强县。

酒泉风电基地也体现了西北城市发展新能源产业的集聚性，以单个玉门市来说可能无法申请到千万千瓦级的基地，但是与隔壁城市瓜州共同完成如此规模的风电布局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机会，例如酒泉一湖南的特高压直流外送通道获得批准。

玉门正在发力的新能源及装备制造业包括光热产业链、硅基材料产业链、风电产业链和光伏产业链。在8月举行的玉门县域经济论坛上，玉门总共签约了27个项目，其中新能源相关的项目不少，包括10万千瓦风电平价上网示范项目、700兆瓦多能互补发电项目、10兆瓦蝶式太阳能光热发电项目等等。

与西北城市相比，玉门的一个优势是具有一定的工业基础，这能为产业链的延伸提供拥有操作技能的产业工人。根据官方资料介绍，玉门目前已经引进了6家新能源装备制造企业，年可生产风机叶片500套、塔筒900套、光伏支架加工500兆瓦、光热定日镜72万套，新引进凯盛大明聚光材料生产线、江苏盈丰热镀锌和首航节能光热组建加工等装备制造项目。

不过由于在税收上执行的“三免三减半”政策，短期内玉门市还很难从这些新能源产业链相关企业上获得税收。对于玉门来说，更重要的是激活更多资本进入本地。这可以摆脱资源型城市在过去由于“一企独大”所带来的政企不分尤其是企业所承担的社会职能过重的弊端，也可以因更多的就业机会而吸引人口的流入。